祖與貓到觀塘的海邊

淩晨三點,祖一個人在走。就在觀塘開源道轉入海濱道的路口上,祖遇上了貓。
「啊你晚上一個人在走是為甚麼?」貓跳到祖的跟前。
「我失戀。」祖停下腳步,不以為然地回答。
「你不奇怪我怎麼會說人話嗎?」貓逗趣地問。
「因為你打算跟著我散步。」祖不以為然地回答。
於是,貓跟著祖走。祖沒有發現貓眼裏閃過半秒的無奈,儘管貓一直瞪著祖的瞳孔,直至祖繼續往前走。祖其實沒有理會貓是不是跟上來了,她只是一直四處張望,尋找去海邊的路。沿路是工業大廈,祖看著還開著燈的窗戶,裏面該有不同的樂隊還在搖滾吧?祖這樣想著。
「要聽音樂嗎?」貓出其不意地問祖。
「沒想過。」祖心裏現在是三點半。
「其實你不懂得去海邊吧?我跟著你走了半個小時卻愈走愈遠。」
「你懂路嗎?你沒有說。」
「我想跟你走慢一點。」
貓加快腳步跑到祖的跟前,於是,祖跟著貓走。很快他們去到了海濱公園,找了一個位子坐下。祖很討厭觀塘的海濱,因為政府鋪了藏著蟑螂的木地板,還有新建好的郵輪碼頭把景觀都擋住,後面有很多情侶在暗角愛撫。祖討厭所有可以被稱作浪漫的地方,但她不討厭和貓在這裏看著郵輪碼頭。
「我喜歡的女孩都不喜歡我。」祖先打破沈默。
「告訴我你的故事。」貓說。
祖在想,想有人同情她,想貓同情她,所以要裝作「表面上無所謂但心裏面是抑鬱」的感覺。那故事就要從「其實只是很普通的故事。」開始。
「沒關係,我們都很普通,但我想知道。」貓說。
貓沒有如祖預想般,回答「不會啊,你很特別」之類的說話。於是祖可以放心說下去了。
「第一個女孩,我送過一枚戒指給她。後來她說喜歡我,然後跟我的好朋友一起了。」
「第二個女孩,我送過一根哨子給她。後來她沒有說過喜歡我,然後我再也沒有見過她。」
「第三個女孩,我沒有送過她甚麼,她也沒有說過喜歡我,但她跟我的好朋友一起了。我現在經常見到她。」
「一定有人喜歡你吧?」貓把目光從郵輪碼頭的燈光回到祖的雙眼,閃閃發亮。
「有,我不喜歡的人。」祖抓了一下衣領,感覺碼頭有點悶熱。
因為悶熱和地上的木板之間冒出幾隻蟑螂,祖沒有等貓的反應,起來走往隔鄰殘破的碼頭,柱旁邊睡著露宿者。貓本能地抓住了蟑螂,丟進海裏,然後小心翼翼地跟上,她擅長把腳步放輕。祖的腳步蹣跚,畢竟已經半夜了,起床好像也已經是前天的事。在碼頭盡處就這樣停下來,光猛的碼頭沒有蟑螂和愛侶,但祖不想再說話,任由不舒服的安靜發生。
「你不討厭嗎?」貓按捺不住。
「討厭甚麼?」祖不以為然地回答。
「難過的安靜。為甚麼我們覺得,一定要說一些廢話去令我們舒服一點。」
祖安靜下來,又再想說話。
「除非有一個特別的人,你們可以舒服地閉嘴,然後靜靜地過一陣子吧。」祖說。
「又或者,我不想這個午夜是傷心的。」
********
祖和貓向著海的相反方向走。貓說起以前和情人在鴻圖道的酒店天台住過一陣子,祖聽到覺得有點難過。
「你有情人嗎?」祖猶豫了很久才敢問貓。
「在海的另一邊啊,或許我們不會再見了。
「你傷心嗎?我想你也是表面上無所謂,但心底比我更抑鬱。」
「其實你也是不知所措吧。」
「我想我知道為甚麼對貓會說話不敢到詫異了。」
「其實我一直都聽得懂貓的說話。」
「其實我一直都懂得說人的說話。」
「對我來說,和你說話是不實在的」
「我知道沒有人我們更互相明白」
「但這是幻覺或者現實已經不重要了」
「因為你一直在當中的角落,在我遊走時出來跟著我。」
「唉,又天光。」祖說。
投稿連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