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的光

凌晨1時30分,仍有那麼多人在街上來往行走,那邊橫跨電車路和馬路的斑馬線,綠燈時仍有構成人們擦身交錯的風景。名店的鐵閘都已落下,璀璨的是街燈,如星。一列的士長停在路邊,旁邊有一串巴士在流動。
於是這「多人」的街道並不是喧囂或冷漠的一種。人們間歇在轉角處轉出,流向長街的兩邊,或穿過那條斑馬線,走到某個位置便停下,張望或不張望那架回家的巴士。
右邊對角盡處就是誠品所在的商場,剛開始成為這條街上的其中一個人時,還在想如果誠品開24小時便好,那我就可以在巴士來前的這三十分鐘去看看書,後來卻想到正是商場和店舖都關門了,人們才有流到街上的可能。而那些商店的光熄滅後,街上的人才顯現出來,像那每夜都會出現的,踏着單車穿過CSL、招租的店、忘了名字的銀行、許留山的人。又如那些不規則地朝車來方向站立的身影,常常成為美麗的構圖。那些商店以上,那些大廈本身,也因地下的光熄滅而終於獲得注意。那些千萬租金的店舖依附着的,是新建或只是翻新了外牆的商廈,也是五、六層高的唐樓,還有着昔日香港階梯式頂層的設計。
抬頭看着這一幢幢大廈,才想起中學時曾在某幢大廈的某扇窗裏過過一段短暫的補習生活。那時還是第二三次到銅鑼灣呢,後來就從那某扇窗的房間開始,往外逐點探索,從怡和街到禮頓道,往右走到中央圖書館,之後是七一的天后,走回維園,走到許多年後的雨傘運動。對呢,這是那些帳篷守過的街,我好像就在如今站着的地方聽過一些歌。在雨傘運動的一周年,每天回到這裏,這裏卻已失卻了那些痕跡,於是在許多晚以後才有人突然記得,而記得以後卻已無從憑藉記認。在一個電車文學寫生裏,有人說過香港是一個需要用很多想像力來回憶歷史的地方,那時還不太感受到,但現在又要如何想像呢。對面那店在裝修,但我已忘了上個月那位置是否仍有另一間店在營業,還是如旁邊那舖位一樣貼滿街招。我要如何記得每一間店呢,然而又好像沒必要記得,這些到處可見的名字。還好轉回去後面那些小街,還有那報紙檔和小食店可供記認,還有那些深夜仍自個亮着的光,可以想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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